角鲸

*平安京背景 鬼怪设定

她心里喷薄出欢喜，漫遍四肢，指尖都在微微发麻，仿佛她不在走着，而是在梦里漂游。
漂游的终点则是他，坐在吞吐出的迷雾里，修长白皙的手指抬起烟杆，宽大的袖口落到肘窝，露出线条好看的手臂，上面层层叠叠缠着绷带，一直延伸到手掌处。
此时长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，神情暗暧，于是她急着想看到他的表情，想得到温柔到可以融化自己的注视。

男人悠悠开口

“姑娘，你是想好了？”

“献上你，和我永远在一起”

她羞涩的笑着，轻声应和

“我愿意”

他终于看向了她，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。在她沉醉间，男人把烟送到嘴边，他手臂上的绷带随着动作松散起来，而后滑落掉下。
她猛然吃了一惊。
男人的手臂上长着许多眼睛，眼珠滚动着，最后齐齐的盯向她，她震怖中动弹不得，直到男人吐出一口烟，阻挡了她的视线。
烟雾消散，她最后看见的是男人高处看下来的目线。他抚摸着她，也是抚摸着左臂新生出的两只眼睛。

“如你所愿”

武井大小姐失踪了

告示下人群议论纷纷

横山裕站在人群边缘挑起嘴角，左臂纱布下的眼睛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鬼鬼祟祟的接近。
真是个倒霉的小偷，横山暗自发笑，待那人靠近就捉住他伸过来的手，含笑向他脸上望去。
极出乎横山意料的是，那人眼上竟蒙着黑布，看起来似乎是盲的，但分明能看见的，眉毛上扬下颚下垂，一副惊慌的样子和他面对面，趁横山愣神时甩开他的手，绕开街道上的人逃走了。
有趣。
横山看着他的背影，闪身消失在巷子里。

村上信五跑的气喘吁吁，觉得胸口针扎般的疼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停下，频频回头查看身后有没有人追来，前面的巷口突然站出一个人，村上躲闪不及一头撞进那人怀里，被他牢牢抓住。村上暗叫不好。抬起头果然是笑得开心的横山。
“你拦我作甚？”
“我只是来教你一条更快的路。哪有偷了东西还沿着大路逃的”
“我才没偷！放开我！”村上拼命的挣脱禁锢，可渐渐意识到这人的力气足够将自己一手提起，沮丧的放弃了挣扎。
“松手吧，我不会逃的”
横山放开抓着他的手转而向他蒙住眼的布伸去。村上惊叫着躲闪。
“你能看见”
“当然，这只是纱布，贴近了便能看见外面”
身上的上下都覆着这种布料的横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
“那又为何要遮住眼睛呢”
“没必要告诉你”
横山从腰中掏出几枚铜钱，放进他手心
“你若想要，我便给你，只要你肯告诉我理由”
虽然看不见，横山也可以猜到黑布下的眼睛正滴溜溜打转
“好吧”他推开横山的手，把钱仔细收好
“这是我弟弟给我戴上的，用来防百目鬼”
横山难以置信的笑出声
“因为啊”村上继续说下去“我的眼睛太好看了，若是被百目鬼发现就会被抢去的”
他自夸的真挚，板着脸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，只是被横山渐渐丧病的笑声吓到退缩。
“真的有那么好看？”横山笑到打嗝，那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姿态土崩瓦解
“真的有”
“那给我看看”
“做梦吧”
村上用力拍开又一次伸过来的手，气呼呼的绕过他走开了。

待他走出好远横山依然停不下哼哼的笑，隐了自己的气息悄悄地跟上去，

村上回家时，锦户亮正捆着木柴，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哥哥气昂昂的姿态。
“亮！走！我带你去吃肉！”
“真的呀！”锦户眼睛亮起来，扔开木材三步两步跑到哥哥身边
两人开开心心的携手向店里走去

锦户从鸡腿上咬下一大块肉，腮帮子鼓鼓
他口齿不清的问
“你哪来的这些钱呢？”
“今天在街上碰到的阔少爷给的，说要看我的眼睛”
“啊？！”
锦户手里的骨头咚的掉进盘子，眉毛竖起，要发怒的样子
“那你就给他看了？”
“没，我就是收了钱”
锦户怀疑的抹着手上的油星，起身绕到村上后面去检查蒙眼布的结，发现它紧紧地系着，松了口气捡回盘子里的骨头塞进嘴里
“喔，那他好蠢哈哈哈”

横山在饭馆角落气结的看着两个大口吃肉的人，

给了钱还要挨骂， 无耻的小偷一家

虽然我也没资格这样说

掏出自己剩下的钱，叫店家包了一只鸡，横山走出店去，
只是从归家途中的闹市街头走到街尾，他腰中就又塞满了从路人身上摸走的铜钱，他便又买了几包点心直到手里提不下东西。

“饿啊，饿啊”

大仓忠义蜷缩在地上，不断的叨念着。远远闻到食物的香味，他倏地直起身望向门口。
横山一进门便对上大仓饿的绿汪汪的眼睛，他把买来的食物堆满桌子，看着他急不可待的吃起来。

“不够我再去买些回来”
“别折腾了哥，我是怎样也不会吃饱的”

横山皱起眉，心疼的看着他，摸着他的头发安慰道
“很快就不用这么难受了”

铜镜前，横山解开自己的衣服，手臂的绷带也一条条落下，盘在地上。
他皮肤上赫然长着一只只眼睛，他们看向镜中，骨碌碌转动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，那是他为百目鬼的第一只眼。

“打死他！打死这个小偷！”

拳脚打在身上很疼，眼前是尘土，耳边是一片嘈杂。年幼的横山死死的扣住手中的一枚铜钱
“让我走……我的弟弟病倒了……他需要药……”
微弱的语气飘进风里没人听见。
突然他感觉到掌心剧烈的疼痛，也许是他把那枚钱币握的太紧，金属坚硬的边框就要割开皮肤钻进肉里。疼到身上的拳脚根本算不上什么，他本已经发不出声的嗓子爆发出惨叫。
发狂的叫声让施暴者也害怕起来。
“切，这小子疯了”
他们嘟囔着转身离开。

他痛到失神，挣扎着起身向前走，视线模糊着看自己掌心，铜钱还在，他稍稍心安，可掌心被铜钱硌出的印子是紫黑色的，那样子隐隐约约像是只眼睛。
当他终于提着药回住处，之前还在因为疾病难受的哭喊的大仓却静静的缩成一团了无声息。
他抱起弟弟，手颤抖的探向他鼻息，这时手心铜钱印子的钱孔移动了，不，那是一颗眼珠，是眼珠上的瞳仁，疯狂的转动，阖上，大大睁开，突起怒视，一张一合像一张吼叫的嘴。横山不知道是那只眼在尖叫，或是自己在尖叫。
相依为命的弟弟死了。他晕了过去。
记忆也戛然而止。

大仓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他身后，神色复杂的看着
“哥，你身上的眼睛变多了”
“再等等，一百只，很快了”
鬼之百目，法力无边，纵是功德圆满的法师也无法收服。
“到时候你也不必做这饿鬼”

他毕竟是妖，是由怨气与贪念支撑着的鬼怪。
要有，还要好，要拥有全部，他的欲望是填不满的深洞。
若那个小贼真有一双如他所说的漂亮眼睛。
他勾起唇角轻笑
那他是我的。

TBC——